石峁遺址:韜玉而山暉 文明之肇啟

時間:2023-06-29 14:32:22瀏覽次數:809

驅車沿毛烏素沙漠南緣一路疾馳,途經禿尾河,而後隨蜿蜒山路爬升,入眼是滿山恣意生長的榆樹,以及更遠處黃土地貌的溝壑縱橫。

盤山公路盡頭的山頂臺地上,鋼結構的玻璃遮罩蓋著青褐色亂石塊堆壘出的高大城垣,這便是石峁遺址的外城,距今4300年前後、中國已發現的規模最大的史前石築城址至此始展露一隅。峁,當地方言裡意思是“山丘”。石峁,既是沿用已久的地名,也清晰地反映著遺址風貌。

石破天驚:文明前夜的石峁王國

1958年,石峁遺址在全國第一次文物普查期間於陜西省神木市高傢堡鎮被發現。20世紀70年代,西北大學考古系教授戴應新專門到石峁考察,此後,來自西安和北京的考古隊陸續對石峁遺址進行瞭小規模發掘。自2011年起,由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石峁考古隊對遺址展開瞭區域系統考古調查和重點發掘。經過十餘年的科學發掘,考古人員逐漸揭露出石峁遺址的文化面貌。

石峁遺址外城東門址

遺址石城以長達10公裡的石砌城垣為周界,內城、外城重重拱衛著核心區皇城臺,遺址面積逾400萬平方米,城內密集分佈著大量宮殿建築、房址、墓葬、手工業作坊等龍山文化晚期至夏代早期遺跡,出土瞭數以萬計的玉器、陶器、骨器、石雕石刻、彩繪壁畫等珍貴文物。

石峁遺址出土的口簧

石峁遺址的各類遺物遺存涉及軍事、宗教、天文、藝術等領域,所展現的文明程度,遠遠超出今天人們的想象和判斷:發掘的玉器最薄處僅0.03厘米;口簧、骨笛等樂器至今仍然可以吹響;骨針在顯微鏡下觀察到的針孔直徑最窄達300微米;大小不規則的亂石看似無序,卻壘砌出規直、平整的墻面,門道的墻角呈近似90度的凌厲直角線;清理出迄今數量最多的中國史前壁畫,畫幅保存最大者約30厘米見方,白灰面作底,以紅、黃為主色,細黑線勾邊,繪出菱形方格紋、勾連紋等幾何圖案,系中國古代美術考古及藝術史的重大發現;外城東門門道呈東偏北31度,朝向4000多年前夏至日出的方位,說明石峁先民已經掌握系統的天文測量方法和歷法知識。

雖然大多數墻體已被黃土和青草覆蓋,但沿著皇城臺和外城東門的參觀步道行進,再結合東門遺址處放置的微縮模型,一座完備的城防結構瞭然於心。這座在考古發掘下石破天驚的石頭城池,自現世便以體量巨大、結構復雜、功能完備而著稱。考古人員對石峁遺址的介紹,大多喜歡以北京故宮作比。無怪乎如此,中國古代都城規劃理念一脈相承、賡續發展,許多建城理念的源頭,很可能比文字記載的更早。

皇城臺門址結構

石峁古城以皇城臺為核心,內外城環套結構佈局,再通過墻體上城門、甕城、角臺、馬面、墩臺等防禦性建築遺跡層層設防,奠定瞭中國乃至整個東亞地區古代以宮城為核心的都城佈局;從外城東門通往內城東門並連接皇城臺的一條大道,連接著宮城區,首開中國都城中軸線理念先河;皇城臺門址由外而內依次由廣場、甕城、墩臺、主門道等設施構成,也開創瞭中國古代都城正門設置廣場先河。

在依托山勢層層築墻而成的皇城臺墻體中,考古人員發現許多插在石頭縫裡的柏木。宋代《營造法式》中記載,古代工匠在修築城墻墻體時,“每築高五尺,橫用紝木一條。”即築城時使用紝木橫向插入墻體進行承重,防止意外塌毀,作用類似於今天進行混凝土澆築時預先搭建的鋼筋。學術界一般認為紝木最早出現在漢朝,而石峁發現的紝木遺存將《營造法式》中的這一記載提前瞭2000多年。

墻體上的紝木孔洞

4000年前是中華文明和早期國傢形成、發展的關鍵節點,石峁遺址以其巨大的規模、多重的結構、宏大的建築和大量高等級遺物,顯示其已經成為早期城市並具備國傢形態。石峁作為“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的重要遺址,為理解中華文明起源、多元一體格局形成的過程提供瞭全新的資料和獨特的證據。

站在遺址區域地勢最高的外城東門放眼四望,耳畔吹過獵獵作響的風,對面山巒上的古長城和石峁外城城垣遙遙相望、緘默不語,卻又無時無刻不在訴說著掩藏在石縫裡的華夏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