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如故,再見陌路!高適為何對李白見死不救?

時間:2023-07-20 09:56:39瀏覽次數:1647

從下山入幕到永王敗亡,李白追隨永王的時間也就一個月左右。但這一個月的政治投機,卻讓李白身陷囹圄,甚至有性命之憂。李白在永王兵敗後本想逃往廬山,卻在途中被官府捕獲並投入潯陽(今江西省九江市)的監獄。在獄中,李白仍未意識到自己涉入的是高度敏感、諱莫如深的皇室內爭,堅信自己清白無辜,積極寫信給各路友人及權貴以求脫罪。在這些人中間,高適和李白相交最深,且此時的高適參與瞭平定永王叛亂,對李白案應有一定的話語權。李白作《送張秀才謁高中丞》一詩托人帶給高適,請求昔日老友能出手相救:

秦帝淪玉鏡,留侯降氛氳。

感激黃石老,經過滄海君。

壯士揮金槌,報仇六國聞。

智勇冠終古,蕭陳難與群。

兩龍爭鬥時,天地動風雲。

酒酣舞長劍,倉卒解漢紛。

宇宙初倒懸,鴻溝勢將分。

英謀信奇絕,夫子揚清芬。

胡月入紫微,三光亂天文。

高公鎮淮海,談笑卻妖氛。

采爾幕中畫,戡難光殊勛。

我無燕霜感,玉石俱燒焚。

但灑一行淚,臨歧竟何雲。

李白在詩中大贊高適穩鎮淮海,能在談笑間廓清妖氛,又以鄒衍之事作喻,急陳自己已處於玉石俱焚的危險境地,末雲“但灑一行淚,臨歧竟何雲”,寄寓祈盼高適搭救自己的期望。雖然詩中對高適的贊揚不能排除求救時的奉承,但結合高適當時的身份地位,這些贊揚仍體現出李白對高適政治才華的肯定。而身處危難之際,又是面對叛亂這樣的大罪名,能夠直接開口求援的對象,也必定是早有交情且相互信任的摯友。

對於李白的請求,高適沒有回應,更沒有出手相救,這固然可以說高適冷酷無情,但他若是擔心被李白逆案牽連也是人之常情。高適和李白曾經共同遊歷,是文人之間相互欣賞,從而結交。而高適和李白的秉性是完全不同的,在李白需要幫助時,他想到瞭昔日的朋友高適,真誠地向其袒露心跡,希望他能救助自己,然而高適的附勢人格主觀上決定瞭他不會救助李白。

我們不必過於苛責高適,畢竟反叛在任何一個王朝都是不可寬赦的大罪,越是在反叛方地位重要,平叛後就越會受到嚴懲。這種時候,如果身為朝廷平叛軍統帥的高適出面為李白奔走,隻能使矛盾的焦點和朝廷的註意力集中在李白身上,反而會導致李白遭受更大的災難。李白的特殊之處在於,他雖然隻是永王集團決策層之外的一介文士,卻是永王陣營中唯一舉國皆知的名士。當然,這更能說明李白的政治認知是何等幼稚,宦途追求是何等熱切。深諳官場權術的高適敏銳地認識到這一點,對當時的形勢有充分評估,並做出瞭不出面營救的決定,不救之救也許正是高適所希望的,並不能因為高適沒有回應李白的求救詩就斷定他對李白漠不關心、毫無相救之意。

盛唐詩人多仕途坎坷,隻有高適憑借平定永王之亂乘風而上,官至節度使,如《舊唐書·高適傳》所言:“有唐已來,詩人之達者,唯適而已。”高適不救李白,自然杜絕瞭引火燒身之憂,確保瞭仕途的安全,同時也付出瞭自外於“詩人共同體”的代價。很多與李白並無深交的人都積極參與瞭營救,其中有宰相崔渙和禦史中丞宋若思,《新唐書·李白傳》中還聲稱:郭子儀早年曾為李白所救,為瞭報恩,他這次也為從寬處理李白出瞭大力。李白不僅幸免於死罪,還一度獲釋並加入宋若思幕府,但終被判罪長流夜郎(今貴州省遵義市桐梓縣)。幸運的是,李白在流放途中至白帝城時遇赦,立即返舟東下江陵,並快意地寫下瞭千古名篇——《早發白帝城》。

從此蕭郎是路人

潯陽獄後,高適的冷漠和無動於衷讓李白感到義憤,由此對高適的人格產生瞭質疑。李白似乎刻意刪去瞭他詩文集中關於那段三人漫遊的記錄,並在《君馬黃》《箜篌謠》等詩中表達瞭對交友之道的質疑,使得曾經攜手同遊、相互欣賞的友情最終走向決裂。在李白和高適的詩文集中,都無明顯記錄兩人同遊或交往的作品,這也印證瞭兩人友情的變化。如此令人扼腕的結果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高適的人生選擇,這種選擇既顯示出高適善於觀察政治動向的能力,也看出高適對待友朋的取舍態度。高適是一個入世思想強烈的人,他的一生都在為政治考量,朋友在他心中並沒有占據最重要的位置。

在生命的最後幾年,李白暮年壯心不已,無論多少困蹙悲泣,都無法湮滅其入世之心。聽說名將李光弼出鎮臨淮後,年過六旬的李白又動瞭從軍之念,可惜投軍途中因病被迫返回金陵。寶應元年(762)冬,李白深染沉疴。在日暮途窮之餘,隻能去當塗投奔擔任縣令的族叔李陽冰。當年十一月,62歲的李白病逝於當塗,臨終前將一生詩作托付給李陽冰。在他去世一年後,一封朝廷詔書姍姍來遲:任命李白為左拾遺,即刻進京。對於一生都求仕無門的李白而言,這一遲來的官位或足以慰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