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蘊外化:戲曲中的中華文明特性

時間:2023-12-18 13:37:59瀏覽次數:1195

【中華文明突出特性大傢談】

戲曲在悠久的發展進程中,一直適應社會經濟、政治、軍事、科技的變化,推陳出新;始終註重藝術價值和教育功能,承載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社會理想、傢國情懷等重要文化基因,較為集中、突出地展示瞭中華文明的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與和平性特征。

綿延不絕的連續性

戲曲在文化長河中綿延不絕,是中華文明連續性的重要表征之一,體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戲曲演出活動的時間延續。傳統戲曲是各地方人民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儀式戲劇更是和民俗密切相關,其展演和觀看過程實質是一種生活樣式的延續。起源於商周時期驅疫趕鬼儀式的儺戲,是歷史、民俗、民間宗教、原始戲劇的綜合體,至今仍活躍在部分地區;持續演出五百餘年的廣昌孟戲,融合三元將軍信仰、祖宗崇拜和祈年納福的民俗,在贛東地區每年新春仍會展演。此外,一些傳承數百年的經典劇目像《赤壁鏖兵》《西廂記》《牡丹亭》《桃花扇》等,突破瞭時空的限制,至今仍然活躍在舞臺上,也顯示出戲曲藝術綿延不絕的生命力。

二是“戲比天大”藝術品格的延續。戲曲演員從入行開始就要接受戲比天大的理念。唱戲先做人,無德藝不立。梅蘭芳“蓄須明志、退出梨園”、程硯秋“荷鋤務農,歸隱田間”、常香玉為抗美援朝義演捐款15.2億餘元(舊幣)……這些藝術傢心懷傢國,俱是典范。崇德還需尚藝,戲曲舞臺演出力求完美,“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四功五法”的程式規范和戲曲美學風格的堅持,師帶徒各種絕活口傳心授,保證瞭戲曲藝術傳承的穩定性。

三是戲曲教育功能的延續。在民間藝術階段,戲曲最初的功能主要是娛樂、教化,在愉悅人心的同時針砭時弊、警醒世人。在成熟發展過程中,戲曲的諷諫教化功能被強化,融入作者的善惡、美醜、是非等價值觀念和價值判斷,成瞭戲曲教育功能最突出的部分。如梨園戲《蘇秦》、秦腔《姚啟聖》的主角心懷傢國大義,傳承民族精神;道情戲《大河古鎮》對商人陳三錫救災濟民、扶持同道的贊頌,黃梅戲《六尺巷》對寬容禮讓、睦鄰友好的推崇,無不是在傳揚中華傳統美德。

革故鼎新的創新性

誠如王驥德《曲律》所言,“腔調三十年一變”;戲曲藝術的發展史,就是戲曲革故鼎新的歷史。當下戲曲的新變化主要體現在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兩個方面。

創造性轉化,即對戲曲藝術傳統的創作模式、思維模式等進行新探索,根據時代觀念和生活實踐進行呈現方式的重構。在繼承戲曲傳統程式的基礎上,創新表達方式,化用傳統程式重新編排。如晉劇新編歷史劇《傅山進京》,在紮實繼承晉劇傳統表演技法的基礎上,大膽突破和超越,摒棄傳統表演中的單純“炫技”,把程式技巧融入人物塑造,用傳統程式把傅山的硬、傲、狂、倔展現得淋漓盡致。創新性發展,即以中華美學精神為內核,結合當代審美追求與社會實踐,在呈現內容方面推陳出新。改編自清代長篇小說《儒林外史》的京劇《范進中舉》,在表現“科舉制度扭曲人性”這一主題的同時,更多地呈現瞭范進的孤獨無奈、命運的造化弄人等因素,體現出關註個體生命的時代意識,范進也因此被賦予瞭更多的同情和理解。相較小說原有的諷刺氣質,京劇《范進中舉》具有獨立的生命力。

文化認同的統一性

“大一統”自先秦時期起即是中國重要的政治理念和社會理想。這種統一性滲透到中華民族的血脈之中,成為社會各階層共同的價值追求和最高目標,也體現在戲曲話語體系中。

一是戲曲實踐積累的概念和法則。我國現有348個劇種,每個劇種都有獨具特色的唱腔,但彼此的行頭,尤其是服裝卻十分相似。此外,各劇種的行頭使用規則頗為統一:根據角色地位、性別、性格搭配,同時顏色上也要有所區分,嚴格遵循“寧穿破,不穿錯”的原則。蟒服有“上五色”(紅、綠、黃、白、黑)“下五色”(粉紅、湖色、寶藍、紫、古銅或鐵香色)的區別,一般皇帝穿黃色團龍蟒袍,丞相、駙馬穿五色蟒袍。這些約定俗成的規矩,是歷史沉淀下的集體記憶和文化認同,是對傳統的尊重與敬畏。

二是戲曲實踐的理論總結。無論是“以歌舞演故事”的概括,還是綜合性、虛擬性、程式性的歸納、“演員中心論”的提出等,中國戲曲所具備的藝術特色,所蘊含的中華美學精神和宇宙觀、天下觀、社會觀、道德觀等價值觀念,都體現瞭中華文明的統一性,表現為對疆土統一、政治統一、文化統一的追求。不管是南戲對元雜劇“一人主唱、一唱到底”形制的突破,還是花部諸腔取代瞭雅部的地位,其固有的內涵仍代代延續。這種傳承對維系民族的凝聚力具有重要作用,是戲曲藝術統一性的突出呈現,也是戲曲連續發展的基礎。